全国报业大调研㉓：转型媒体智库的宁波思考

编者按：根据中宣部大调研的要求，中国报业协会迅速行动，组织开展了大调研活动。相关调研文章，中宣部蒋建国副部长作出了重要批示，中国报业协会张建星理事长就贯彻落实该批示精神作出了部署、提出了要求。

按照大调研的日程安排，第23站走进浙江宁波东南商报。东南商报是宁波日报报业集团旗下的地方都市报，在传播生态发生深刻变革的当下，东南商报首当其冲，受到了市场的强烈冲击，几乎陷入生存绝境。2017年，东南商报提出了“媒体+智库”双轮驱动的战略，吹向了向媒体型智库转型的进军号。经过近一年的运作，这一改革模式得到了业界和社会上下的认可，以东南商报、东南财金公众号为核心的融媒体平台建设初见成效；东海分院智库产品“决策参考”有六条得到了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批示。本调研报告以东南商报智库建设作为地方都市类媒体智库化转型的研究课题，具有一定的样本意义。

全国报业大调研㉓：转型媒体智库的宁波思考

中国报业协会调研组

一、智库、媒体型智库、智库型媒体的关系梳理

我们先把基本概念梳理一下：

智库：是伴随着现代经济社会发展而产生的，从事战略研究和公共政策研究、咨询和传播的专业性机构。引导和塑造舆论是智库的基本功能之一。建设中国特色新型智库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所作出的重要部署。早在2015年初，中办、国办就发布了《关于加强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意见》，掀起了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浪潮，而媒体型智库发展是其中颇为耀眼，且最具中国特色的一个类型。它在国家政策的推动和媒体转型的大背景下所产生，又扎根于我国国情与政治土壤中，没有现成的经验与模式可遵循，需要在逐步发展中探索。

媒体与智库天然具有许多相近的基因，同样有引导社会舆论，构筑公共空间的“思想工厂”作用。媒体型智库的天然优势是舆论传播力与思想创新能力的有效结合。智库通过媒体扩大思想影响，加快知识成果的市场化转化；媒体需要智库的深度分析和专业研究来提升内容品质，从而进一步提高传播力、引导力、影响力和公信力，成为媒体转型的核心竞争力。媒体与智库的关系有两大类型：

媒体型智库——是指依托于具备一定公信力、传播力和研究能力的大众传媒所设立的公共政策研究机构。

智库型媒体——指承载了这一机构的或具备有类似公共政策研究能力的大众媒体。

媒体型智库与智库型媒体的辩证关系——事实上，这一组概念在当前我国一些媒体智库化转型的实际过程中，很难完全区分，往往是一体两面性的，比如知名的新华社旗下的瞭望智库、政经特色的《南风窗》传媒智库，既是传媒同时也是智库。本课题涉及的东南商报及其转型建立的国研经济研究院东海分院（下简称东海分院）也是如此。

二、当前媒体型智库发展的三大方阵

媒体建设智库是媒体融合发展改革中出现的新现象，也是应对媒体自身发展“时代之问”的有力回应与理性选择。如果说，在互联网信息化浪潮下，传播渠道日益多元化、技术手段不断更新迭代，使得传统媒体在流量时代稍显落后的话，但随着流量渠道红利日益饱和，“内容为王”“知识赋能”又开始重回市场，受众对于高质量、深度内容的需求日益增长。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近年来从中央到地方，一些传媒集团一方面在加大技术投入，完善新型媒体建设，补足短板的同时，纷纷把目光投向内在的“头脑”建设，建设媒体型智库，以提高质量与水平，实现以先进技术为支撑、内容建设为根本的融合发展之路。分析当下的媒体型智库，有三大方阵：

第一方阵：中央级媒体智库。

包括已建成智库的新华社、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这类媒体型智库重在依托央媒与国家党政部门的紧密联系，对政策的敏感性和在内容生产的深厚积累，为国家层面党政部门提供热点舆情研判、重大课题调研和咨政参考，其中有代表性的如新华社旗下的瞭望智库、人民日报旗下的人民智库和光明日报智库研究与发布中心等。

第二方阵：专业性媒体和区域性媒体智库。

依托其在多年深耕专业领域所积累的专家资源和行业数据，以及对某一领域所掌握的第一手资料，为政府部门和企业提供专业的分析报告和行业咨询，其中知名的有《南风窗》传媒智库、第一财经研究院和财新智库。

第三方阵：一些城市媒体正筹办的地方性媒体型智库。

据笔者所了解，如成都传媒集团、深圳报业集团等都有意向，但目前在国内已建成的地方都市类的媒体型智库数量仍极少，其中就包括东海分院。这类智库则主要提供地方性的政策咨询和课题调研等知识服务。

上述三个层次的媒体型智库在共性上都是利用媒体自身的社会资源和权威主流的信息渠道，挖掘提升调查分析能力和问题研究能力，出思想、提对策、影响公共政策制定、引导社会意识形态形成。区别主要在于服务层次、专业领域、问题研究方向等方面。

三、东南商报智库建设的阶段性成效及短板

作为地方都市类媒体，东南商报建设媒体型智库，既是商报新一轮融合发展改革的战略选择，也是围绕中心服务大局，提升创新服务和舆论引导能力的机遇。

去年9月份东南商报向市委市政府提出了“媒体+智库”的战略设想，得到了时任市委书记唐一军、市长裘东耀的支持；同年11月25日，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党组成员、办公厅主任余斌亲临宁波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研经济研究院与宁波报业集团联姻，成立东海分院揭牌；同年12月，邀请新加坡国立大学东亚研究所所长、著名中国问题专家郑永年出任东海分院名誉院长；依托国研中心的巨大影响力，东海分院先后邀请到了著名经济学家郑永年、林毅夫、张军扩、魏建国、余斌等前来宁波作主题报告会；2018年宁波市财政专门拔款600万元扶持商报转型和智库建设，并将这一扶持政策连续三年；浙江省委书记、宁波市委书记多次在东海分院“决策参考”上批示；就在不久前，东海分院智库团队通过了宁波市“泛3315人才创新团队”的评审,获得了300万元的扶持资金。

东南商报的这一轮融合改革，从媒体层面看是从以往的都市类媒体向区域经济类媒体转变；而从专业性上看，则是以兴办智库为龙头，整编团队，提升质量，打造知识经济时代的传媒资讯新平台。之所以能这样做，商报主要的优势在以下方面：

（一）传播优势。引导公共舆论，提供决策参考，是智库的重要目的。10多年的品牌积累，东南商报拥有广泛的社会资源，公信力强，传播到达广。目前商报纸端发行量约在6万份左右（从2017年的日报转到2018年的周报），主要对象是地方党委、政府的经济决策、管理者，经济研究人士，企业中高层管理者，创业创新群体，职场人士，都市白领等。以商报内容为核心的公众号“东南财金”发展迅猛，建设半年不到时间里，粉丝数已达到万人以上，地区新媒体影响力排名已进入前十强。形态多样的媒体矩阵式发布，大大提升了智库研究成果传播影响力和成果转化率。

（二）渠道优势。专业的采编内容生产团队，与宁波各部门和决策机构、企事业单位有着良好的沟通联系，对于宁波的城市风格、经济脉动“知根知底”。部分记者深耕某一行业，既可以通过采访获取第一手调研材料，了解政府部门的权威信息和政策导向，又可以通过智库报告“决策参考”建立与政府部门的下情上达，甚至部分还能通过国研中心国研经济研究院进入国家决策部门的信息报送渠道。可谓下知民意，上知趋势。

（三）地位优势。独立性是智库能够客观、公平、科学决策的重要前提。东南商报作为大众媒体，客观、公正是媒体的自然属性，这也是东海分院的优势所在。这既可以避免决策系统内智库因直接或间接的隶属关系而导致的独立自主性不足,又能够解决民间智库唯利润最大化的弊端。

（四）品牌优势。东南商报的智库化转型，背靠的是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国研经济研究院的大树。东海分院目前是国研经济研究院合作的两家地方分院之一（另外一家是贵州贵安新区的西南分院），承担着国研中心国研经济研究院在国家宏观政策对接区域性发展方面的系列研究，特别是对“中国制造2025”、大湾区建设、甬舟一体化、“一带一路”自由贸易区等课题的调研重任。而国研中心近两百位研究员是东海分院的“最强大脑”。

当然也毋庸讳言，在媒体的智库化转型上，对于东南商报这一地方媒体而言，没有现成的样板，开疆拓土，仍是一个巨大的挑战，绝非一路坦途。目前存在的主要短板有：

1）原有的媒体体制机制，与智库研究不合拍。

媒体型智库的最大特点是把传统新闻理念所追求的一般新闻信息的“快”，转变为深度研究为抓手，以专业成果为独家的“深”。这就要求不断地调研论证打磨，是个相对“慢工出细活”的过程，因此原先媒体的管理体系和考核机制与之难以匹配。目前商报运营智库的管理、考核、保障机制尚在摸索，特别是评价激励机制、经费安排等都有待规范完善。

2）内生性人才或领军人才远远不够。

一些由记者转型而来的智库研究人员，往往有抓取现象、及时分析的敏锐度，但在核心观点的提炼升华、未来趋势的研判上，缺少学术规范和训练，深度挖掘不足。目前东海分院能承担大型课题的人才屈指可数，团队尚未建立。与“外脑”国研中心经济研究院的借力联动还没有系统地展开，而与宁波本土政研机构、高校专家的黏性不高。

3）商业运营模式尚未建立。

虽然东南商报承担着主流媒体的功能，但也要接受市场化的考验。智库化是媒体市场化的重要途径，国外如英国的《经济学人》商业情报中心、路透社的金融数据服务等，都是通过营利性的咨询服务，盘活和变现媒体资源，这样的商业模式东海分院还在探索之中，相应的运营团队缺位。

4）数据库平台建设、信息化技术应用仍是短板。

媒体习惯性的采集式调查，对于后续的材料沉淀积累缺少认识，对于建立在数据挖掘和统计基础上的分析研判缺少手段。新媒体视频、直播等还在布局之中。

四、地方都市类媒体建设媒体型智库的思路

东南商报在智库化转型上已经破局，但未来发展如何实现优化升级？为此，笔者先后对于广州《南风窗》传媒智库、新华社瞭望智库进行了考察，力求从他们的创新经验模式中获得一些启示和借鉴。如前所述，这两家在智库建设的服务层面和研究领域方向上，与东南商报正在进行的地方性媒体型智库建设有很大差别，但通过调研，结合东南商报的实践，笔者认为，地方性媒体型智库建设有以下五点思路：

1）做好顶层设计，促进融合发展。

媒体向智库化转型，并不是媒体和智库简单地“1+1”叠加，而是多方面的解构和重组。因此必须进入媒体的战略顶层设计，科学认识“媒体功能”“智库功能”的协调和联系，确保智库建设与媒体内容生产的融合发展、相互托举，避免智库功能与媒体核心业务“两张皮”。《南风窗》总编辑李桂文介绍，南风窗传媒智库的成立，是基于对《南风窗》特质与价值深刻认知所作出的战略转型改革。因此，《南风窗》集全社之力，力推智库建设，在人力、技术等资源上集中扶持。南风窗多年品牌积累，与国内外政经专家学者有着广泛的联系，又有一批擅长政经分析的专家型记者，智库基于南风窗的采编班底和专家库资源，以项目制的形式承接课题调研、专题论坛和咨政研究服务，相应的管理、评价等体系也都以项目制形式一体化考核，智库与传媒的融合度极高。

2）明确服务导向，挖掘核心需求。

媒体转型办智库的核心问题是找准客户群体，满足客户需求，生产出产品，并实现价值转化。因此，首先需要定位服务对象是谁？南风窗传媒智库的目标定位客户很明确，以服务好广东省、广州市的党政部门和华南地区的大型国企为己任。瞭望智库的目标定位最重要的服务就是中南海。两家都认为，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政府和大型央企国企购买服务必将成为媒体型智库主要经济支持。因此，地方都市媒体转型办智库，首先应梳理思路，准确定位，做好当地市委市政府及国企决策的“智囊团”，满足地方在经济、招商、产业发展和服务民生等方面的调研咨询需求。

议题设置能力衡量是智库研究的第一能力。下阶段，东海分院应着重瞄准“出大主意”、“出真主意”，提前谋划、预判选择宁波发展“十四五”规划前瞻性问题，紧密围绕宁波“一带一路”综合试验区、制造业、外向型经济、港口经济、如何打造新一轮的城市竞争力、宁波本土产业链如何参与国际分工等方面选题，为宁波市委、市政府做决策参考建议。

3）坚持内容为王，加强产品建设。

媒体智库化，重在以深度研究成果代替浅层信息呈现，从传递信息到传递价值。前瞻性、战略性、指导性的咨询报告、调研报告、对策建议等智库产品是智库的核心竞争力。在瞭望智库，一个普通的调研报告就包括智库研究员在调研基础上明确论题架构、研究助理和记者配合查找资料分段撰写基础报告、研究员打磨三到四次成稿、决策班子把控后出课题报告等一整套明晰的内容把控流程，以确保智库产品的总体质量。

媒体型智库还应注重信息化新技术对产品的转化。要把智库生产的高度凝练的看法与分析，转化为易于被受众和客户理解接受、便于决策参考的好看、好读、好用的智库产品，充分利用媒体运用先进的传播技术和多元化的传播渠道进行转化。视频、音频、直播、VR、AR等新媒体手段是未来智库应用中不可缺少的传播手段。此外，要重视大数据的采集与开发，有条件的媒体要建设大数据平台，云计算工具，以大数据的抓取，提纯专家深度分析，实现研究报告的精准性与前瞻性。

4）突出聚才引智，强调内外兼修。

无论是国家级央媒还是地方都市类媒体，要办媒体型智库，前提得聚集一批专业人才，或通过内部培养，或通过外部引进的方式，“内外兼修”培育出一支既懂传媒又懂智库的专业化团队，适应新时代智库发展需要。这一人才队伍可由内外两大圈层构建。外圈层，媒体型智库可以借助“外脑”力量，吸收熟悉政府决策运作、了解地方和行业行势的精英专家，组建专家委员会和专家人才库，充实研究队伍。内圈层可以瞄准媒体内部的资深记者、资深编辑、资深主持人，逐渐吸收、转型为研究人员，构建起内部研究员团队。东海分院今后将逐步建立起本地的各类特聘研究员机制，并加强与市政府发展研究中心、市社科院的联动合作；对内不光是在报系内部，建议也可在报业集团内部各媒体中发掘一批资深采编人员入驻东海分院。

5）构建商业模式，反哺媒体发展。

目前媒体型智库的主要运营商业模式：第一是信息产品服务，这个主要是指各类课题报告等；第二是承办各类圆桌会、闭门会、高端对话峰会等，通过设置议题，集聚各类专家学者建言献策。像瞭望智库与国家部委合作主办系列“30人国策论坛”、“新国情新路径高端闭门会”等，就是此类。第三，建立起自身的调研分析团队，把数据资料的“简单积累”向“智能化”转化，通过获得的第一手数据，根据特定的项目，发布行业数据排名、趋势预测等重大报告，打造自有的知识品牌。在这方面，《南风窗》传媒智库多年积累打造的城市综合竞争力排行榜、“调研中国”田野报告系列就是其中的榜样。

目前实际的运营中，各家智库的赢利数据尚不清楚，但总体上有一个基本的判断：媒体型智库将是以内容生产为主的媒体实现内容变现的一个重要途径，未来将有望进入一个质效并重的扩张期。瞭望智库总裁吴亮认为，对于媒体来说，把握住这一战略机遇，以市场化、品牌化为导向，把智库打造成一个适度实体化的知识生产部门，提高自我造血功能，拓展发展空间，是实现传统媒体涅槃重生的可行方案。

（执笔：唐慧卿 陈旭钦 王籍  编辑：周劲）

原标题：全国报业大调研㉓：转型媒体智库的宁波思考

本文章隶属于专题：中国报业大调研